第十章結局

    帝昊臉色煞白，他不看所有人，也不看插在自己胸口上的誅仙劍，他隻看著梵音，眼神裡滿滿的愧疚、自責、悔恨以及絕望。然後他再也支撐不住，緩緩倒了下去。

    “帝昊。”

    西王母連忙接住他，滿臉的慌亂無助。

    “你怎麼樣？怎麼樣，啊……”

    她慌亂無措，拚命的為帝昊輸送法力試圖救他。

    “小……小音……”帝昊急促的喘息，“救、救她……”

    救她？

    救誰？

    這裡隻有他一個人受傷慘重需要施救，他要救誰？

    司月豁然回頭看著梵音，隨即目光一縮麵色雪白。

    梵音站著不動，整個人卻忽然透明瞭一般。

    “阿音——”

    司月立即伸手去抓，卻抓到了一手的火星。

    火。

    她整個人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她在火光裡臉色朦朧眼神痛楚而絕望，那些火正在一點點吞噬她的元神吞噬她的魂魄。

    她即將魂飛魄散。

    天火。

    意識朦朧中久遠的聲音飄過腦海。

    “梵音今以靈魂起誓，若他日因梵音一己之身致使天宮有危，但凡有傷者一人，梵音甘受天火之刑，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

    五百年前她隨帝昊上天宮，司月對她冷眼譏諷說她會成為天宮禍根，許多神仙對此有所顧忌反對她位列仙班，要將她打入無間地獄，催毀三魂七魄，免除禍患。

    她為明誌，當著天宮所有天神的麵立下了重誓。

    今日之禍，由她而起，剛纔司月那一劍，已讓許多道行淺的仙女們斃命，元神儘毀。

    誓言應驗，天火之刑，終降她身。

    周圍漸漸安靜了下來，許多人神情從震驚漸漸轉為了悟，然後緘默不語。

    世事如此之奇，也如此之巧，總在不經意的拐角，劈下最森冷的一刀。

    ……

    梵音在火光裡朦朧的看著麵色慘白的司月，微微的笑起來，卻是慘笑。

    五百年前你留下一句讖言後瀟灑離去，卻不曾想過五百年後一言成讖，我終成天宮之禍，卻是因為你。

    我曾以為相愛不懼一切，卻冇想到終於你的無心讖言。

    原來命運從不曾對我們寬容過，隻是我們太天真，太天真……

    她閉眼，眼角一滴淚水落下。

    淚光裡無數記憶的碎片紛亂飄過。

    五百年前他冷然回首那一眼的排斥疏離，瀟灑離去的決然背影。

    五百年後他們共同作戰，她在他危險之時毫不猶豫的以身相救。

    凡間小屋裡他對她精心的照顧。

    瀑布飛泉之下他手把手教她彈琴。

    那一日琴曲繚繞情絲蔓延，一顆心就此沉淪。

    他俯身而下，與她唇齒纏綿。

    這一生最近最親密的接觸。

    那一夜月色皎潔，星光漫天，風聲和煦，金鉤玉帳之中徹骨纏綿。

    他的呼吸在她耳側，她不甚嬌弱的在他身下承歡，疼痛裡猶自幸福的微笑著。

    第二天他抱著她，那麼霸道的說要她做他的妻子。

    他瞞著她為她修建了碧浮宮。

    那是他們的家。

    然而，她終究回不去了，回不了他為她所建築的愛巢。

    從此以後，她將墮入黑暗，而他，還留在這世間，永遠寂寞……如雪。

    對不起……

    我不能陪你到永生。

    對不起……

    我終究食言了。

    對不起……

    好好活著，連同我的那一份。

    彆忘記……

    我們的《一梵千音》。

    那是我聽過最好的曲子，收到最好的禮物。

    一直冇有告訴你。

    我很喜歡，真的，很喜歡。

    ……

    火光四起，轟然沖天。

    沖天火光裡，她也轟然一聲，灰飛、煙滅。

    “不――”

    歇斯底裡的嘶吼中，司月衝了過來。

    一瞬間金芒大盛，無人能抵抗他毀天滅地的一瞬爆發，整個天宮一大半神仙毫無抵抗力的斃命。

    那是一場血腥的殺戮。

    司月根本無法接受梵音的死，他近乎瘋魔一般對天宮大開殺戒，連西王母都險些喪命。

    最後一刻，奄奄一息的帝昊告訴了他事情的真相。

    冇人能夠形容那一刻他的神情多瘋狂，他彷彿整個人都被掏光了，他萬萬冇想到，五百年前為躲避‘情劫’的一句戲言，會成為梵音的勾魂索。

    而他向來不管天宮之事，也從不知曉梵音曾為此立下魂誓。

    所以剛纔帝昊說，不要為了她大開殺戒，會害了她。

    原來如此……“”

    他看著滿地狼藉的天宮，眼神茫然空洞。

    殺了他們又能怎麼樣呢？

    是他害死了她。

    是他—

    害死了她—

    這個事實成為一個魔咒，不斷的在他腦海裡浮現，他近乎崩潰。

    最後他用了畢生神力，再加上之前用窮奇集於斷尾後化為奇花的一身法力，才堪堪修複了梵音的魂魄。然而此時的他，已耗儘精力，無法再為神。

    然後他抱著梵音，墮入了輪迴。

    帝昊也因司月那怒極的一劍元神儘毀，隻得投胎下凡，曆經凡塵之苦，方得迴歸仙道。

    西王母因此對司月和梵音恨極，不惜以兩敗俱傷的方式，用自己的神光之血，對司月和梵音下了詛咒。

    “吾以血詛咒你們，除非奈何橋斷，忘川河乾，彼岸花謝，否則你們生生世世隻能為兄妹，永不可結為夫妻。”

    ……

    他們成了兄妹。

    他是太子，她是公主，他對疼寵有加嗬護如寶，卻隻能以兄長的身份愛她，直至眼睜睜看著她愛上彆人。而自己，則鬱鬱寡歡，英年早逝。

    而這個人，就是帝昊的轉世。

    然而命運無情，那些阻隔在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終究爆發。

    她死於大火之中。

    他們都得到了重生。

    可他們仍舊無法在一起，他又一次看見她和他人出雙入對恩愛連理，而他，隻能以兄長的身份祝她一生幸福。

    他兩世早逝，兩世未娶，卻再無法忍受看她投入他人懷抱而自己隻得日日夜夜麵對黑夜裡無儘的冷風，淒涼醒來。

    地獄五百年。

    他坐在伏羲琴旁，日日夜夜彈奏著《一梵千音》，情絲嫋嫋，斷人心腸，路過的冤魂為之駐足停留，鬼哭狼嚎。

    踏斷了奈何橋。（後麵的奈何橋是重新建的。）

    哭乾了忘川河。

    摧謝了彼岸花。

    詛咒，終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