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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枝: 第一百四十五章 請罪

    京畿以及底下州府的官道狀況、糧食產出、百姓大致狀況,經由馬家米莊,馬貴以及他的手下理了七七八八。

    畢竟是做糧食生意的,馬貴清楚大周糧倉的位子、存儲,以及大致的周轉。

    城防一塊,他們掌握得不多。

    可饒是如此,都足以讓皇上脊背發涼。

    儲糧,是一國根本。

    西涼人若發起狠來,在青黃不接之時,偷襲燒毀大周幾座大糧倉,根本用不得騎兵東進,就能讓大周元氣大傷。

    大周的命脈,被西涼奸細握得緊緊的。

    這讓皇上又氣、又怕。

    再看另一個奸細許道士,折子上竟然沒提及……

    皇上抬頭問道:“嘴巴這么硬?”

    “不是嘴硬,是傻了,”林繁解釋了一番,“那個樣子,問也問不出來。”

    皇上靠著椅背,冷聲問:“你是說,那細作在國師那兒喝得大醉?被三司遇上,國師直接把人敲暈了?”

    “是。”林繁道。

    皇上氣得罵了句臟話,睨了徐公公一眼。

    徐公公心驚肉跳,揣度了皇上的意思,退出去尋鄧國師。

    林繁又道:“翁柯與華內侍賺中人銀子出差池,臣以為,應各自交出去發落。”

    翁柯走京兆衙門,華內侍由宮里負責,赤衣衛不越權。

    皇上應了。

    時候不早了,皇上起身上朝。

    他也沒有找徐公公,另點了一內侍主持,一行人往金鑾殿去。

    早朝上,幾個老大人為細作問題吵翻了天。

    秦胤依舊主戰,張口就是請纓。

    皇上叫他們吵得頭痛,干脆退朝。

    回到御書房時,鄧國師與徐公公都候著。

    徐公公跟進去伺候,鄧國師被晾了兩刻鐘,才被召進去。

    不得不說,鄧國師此刻忐忑不已。

    昨日之事,從頭到尾都很失策。

    他被林繁與三司,打了個措手不及。

    若不然,他怎么可能讓許道士在屋子里喝得酩酊大醉,還被三司撞見?

    出了差池,他心里憋氣,才給了許道士一拂塵,誰知道……

    誰知道能把人打傻了!

    不!

    不對!

    就那么一下,能把個大活人打傻了,除非他本來就是個傻子!

    鄧國師曾聽聞,二皇子妃癡傻過幾天,他雖未親眼所見,但聽著和許道士的狀況很像。

    十之八九,就是林繁與秦鸞搗的鬼。

    可這話,他不能直白向皇上說。

    他不能讓皇上覺得,他的道行,比不過那小丫頭片子。

    當然,忐忑歸忐忑,鄧國師沒有慌亂。

    他了解皇上,知道自己會面對什么,又不用擔心什么。

    “皇上,”鄧國師深吸了一口氣,道,“貧道把那細作帶回去后,曾仔細審問過,他的嘴很硬,即便用了一些辦法,也沒有撬開他的嘴。

    貧道就想換一個法子,沒有把他關起來,反而日日給他大量的酒。

    酒能亂人心智,酒后也會失言,他先前不肯喝,直到貧道離京后,他許是放松了,才開始吃酒。

    等貧道回京,他已經沾染了酒習,混混沌沌著。

    只可惜,貧道還未聽到他失言,就到了昨日,唉!

    貧道實在覺得可惜,才給了他一下,誰知道會傻了!

    皇上,是貧道考慮不周,意氣用事,才會……

    望皇上降罪。”

    鄧國師說著,跪了下來,腦袋深深伏在地上。

    皇上冷冷看著鄧國師。

    “等著那細作酒后失言”,這個說辭真假且不論,但要說鄧國師故意把人弄傻,皇上不信。

    就像翁柯、趙啟,他再生氣,也不會傻到相信他們私通西涼。

    一是一、二是二。

    “降罪?”皇上冷聲道,“一傻了的細作,朕要來何用?你替朕繼續抓細作?”

    鄧國師縮著脖子,不吭聲。

    皇上又道:“一個要砍頭的細作,你好吃好喝供著,還讓人看到了,你國師的臉皮厚,朕還要臉呢!”

    鄧國師老老實實地,挨了一刻鐘罵。

    皇上罵得越兇,鄧國師心里越平靜。

    他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皇上借機敲打他而已。

    都說兔死狐烹,兔子還活蹦亂跳著,狐貍又怎么能殺了呢?

    他就是那只狐貍,皇上需要他。

    等皇上罵痛快了,他就夾起尾巴老實幾天,等過了這陣子,依舊是好日子。

    事實上,皇上罵得并不痛快。

    他是敲打,是宣泄,但心中那股子憤怒,并未消散。

    他起身,大步走出御書房。

    順妃正閉目養神,聽說皇上駕到,趕緊爬起來,整理儀容。

    皇上有好些日子沒有過來了。

    若往時,她定是歡喜的,可今時今日,順妃心慌極了。

    不敢為翁柯說一句好話,她顫顫巍巍著請罪:“一時糊涂,貪中人銀子,才會如此。”

    “請罪?”皇上淡淡看了順妃一眼,“有多少罪,慢慢請吧?”

    他不想罵了。

    讓這些罪人,自己罵自己去吧!

    順妃聞言一怔,不敢違命,只能硬著頭皮,一樁一樁數。

    翁柯糊涂,她對自家父兄亦關心不夠,才會不知道他們在外頭做了這些事;嫂嫂們一出事就進宮來了,不夠冷靜自制,對赤衣衛與三司的能力不夠信任……

    皇上不喊停,順妃絞盡腦汁,從自己說道趙啟,無可奈何,連華內侍拖延了一陣才去衙門里,都請了罪。

    長篇大論下來,順妃愁得要掉眼淚。

    這還能請什么罪?

    難道要把這么多年各種大大小小的罪,都請一遍?

    幸好,皇上聽膩了,揚長而去。

    順妃癱坐在榻子上,渾身上下,汗涔涔的。

    “嬤嬤,”順妃問,“我沒說什么不能說的吧?我都糊涂了……”

    “您知道皇上的,心里憋著氣,舒服了就好了,”袁嬤嬤扶著她,道,“二老爺貪錢,絕無通敵,皇上圣明,不會不知道。”

    御花園里,皇上穿過長廊。

    迎面,他見到了淑妃。

    淑妃似是特特等在這里,見他出現,她急急上前,福身行禮。

    “怎么了?”皇上問。

    淑妃唉聲道:“臣妾來向皇上請罪。”

    皇上聞言,眉宇緊皺。

    今兒請罪的人,可真多。

    兩個“被迫”的,請罪請得那叫一個坦誠,前一個老實挨罵,后一個老實罵自己,現在好了,又來了一個主動的。

    “淑妃何罪之有?”皇上問,“你說給朕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