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臣下: 第172章
第172章
宋遠和楊君甯在王城定居後, 千羽門卻仍在紅葉城發展沒有搬遷過來。天子腳下雖然繁華,卻不如鄉野之間自在。他們畢竟是江湖人, 真到天子腳下說不定還會感到束手束腳。
宋遠和楊君寧也不勉強他們, 只是每年都會回來看望一次。他們兩個人也不小了, 特別是楊君寧, 一身男兒裝扮到處晃悠, 半點準備成親的意思都沒有, 兩老要是問起有沒有心屬之人, 她是顧左右而言其他, 一個勁裝傻。
許是看出楊君寧這輩子出嫁無望,兩老徹底心死把目光轉向宋遠。宋家和楊家是故交,宋家兩老辭世後楊門主和夫人把宋遠當自己的孩子一樣疼,哪怕之前楊君甯和宋遠因為孫勝的存在鬧過不愉快,兩老對他還是視如己出。
親事是兩老的一塊心頭病, 宋遠和葉白衣的事他們並不知曉, 所以對宋遠的事頗為上心。楊夫人更是張羅著媒人給宋遠說親, 送了不少姑娘的畫像給宋遠看。他們知道宋遠現在位高權重,選的女子都是賢良淑德有家世背景幫得上宋遠。
看著楊夫人送來的美人圖, 環肥燕瘦應有盡有, 宋遠不由得感到頭疼。楊夫人還在介紹那些姑娘,只恨不能讓宋遠都娶了。
宋遠揉著額角,在楊夫人又準備開口時, 口不擇言道:“楊姨,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楊夫人一愣, 回頭看了眼宋遠,立馬放下手上的畫冊追問道:“原來你這孩子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難怪對姨介紹的這些姑娘都不感興趣。不過你既然有心上人怎麼不跟姨說呢?是不是這姑娘家情況特殊不方便講?那你和姨說說這姑娘性格怎麼樣。成親可是件大事,主要還是得性格合得來才行,不然以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誰受得了啊。”
楊夫人不看重門第,不拘小節,不然也養不出楊君寧那樣灑脫的姑娘。她見宋遠遮遮掩掩,以為是姑娘家有難言之隱,心裡不由地著急。
宋遠自覺忽略姑娘二字,想起葉白衣冷冰冰的樣子,鬼使神差道:“他脾氣很好,從來沒和我生過氣,吵過架,事事都讓著我。”
葉白衣人冷面冷,看起來就不好相處,但實際上他這個人性子涵養好得很。他從來不會和人急眼,也不會和人吵架,不過說實在話,宋遠也想不出來他和別人吵架急眼是什麼樣。他這樣的人,連個多餘的表情都少有,哪怕是在床笫之間也藏於黑夜不讓宋遠瞧見他的臉色,不過聲音很性感,讓宋遠一想起來就渾身戰慄。
想到不合時宜的事,宋遠的臉上多了抹赧然的笑意。楊夫人見他這模樣又豈會不明白,笑著打趣道:“既然心儀那就和姨說說是哪家的姑娘,姨幫你張羅張羅,找個媒人上門提親幫你們把這事定下來。”
宋遠一驚,連忙反應過來,道:“楊姨使不得,這事我們還沒想好,暫時不打算……”
“那怎麼行。人姑娘家既然和你兩情相悅,那你怎麼能不考慮你兩的終身大事?女孩子最好的年華就那麼幾年,你可別吊著人姑娘負人情意,不然姨第一個饒不了你。”楊夫人一聽宋遠不打算提親,頓時就來了脾氣。
宋遠頭疼道:“姨,不是你想的那樣,是因為他……哎,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解釋。”
楊君寧不肯嫁人,楊家兩老就盼著宋遠的親事能有個著落,可他喜歡的是個男人,和楊家兩老期待的完全不一樣。楊君寧的事兩老表面上看起來不太在意,可是宋遠知道他們心裡並不好受。要是這個當口他還說出和葉白衣的事,對他們的打擊肯定不小。
宋遠不想傷他們的心,準備過一段時間才告訴他們。可這會兒楊夫人一直在問,他有些為難。說起來他和葉白衣在一起也有三四年的光景,成親這事卻誰也沒提過。上次在宮裡梁簡還問他來著,讓他不用介懷葉白衣的身份會引來猜忌,畢竟朝中知道葉白衣身份的人很少。
可即便如此,宋遠也沒和葉白衣提起,他不確定葉白衣願不願意成親。他身為聽音閣的閣主,身上的擔子不見得多輕鬆,閣中的人真的願意他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嗎?
宋遠這樣一想情緒就有些低落,楊夫人見他著實為難,道:“其實成親這事也不能太倉促,是姨太著急了一點,你和那姑娘好好說說,問問她的意思吧。等你們說好了,姨再幫你張羅也行。”
宋遠和楊君寧回鄉探親一般也就只待兩三天,很快就啟程回王城。楊夫人沒再提成親的事,只是說今年過年會和楊門主去一次王城探望他兩,一家人過個團圓年。言外之意就是過年的時候想看看宋遠喜歡的姑娘,說到底還是著急他的親事。
宋遠和楊君寧買的宅子緊挨在一起,不過楊君寧甚少來他家串門,有事都是爬上牆頭喊一聲,聽見宋遠應答才跳牆下來。並非楊君寧不走尋常路,而是她上次闖進來看見點不該看的,之後就比較小心。
葉白衣雖沒有在王城定居下來,但大部分時間還是會留在王城,小部分時間才會離開去處理聽音閣的事,一般就是三四個月。比起他以前一年四季都在外面奔波不會停留一個地方太久,和宋遠在一起的日子過的更安穩。
不過這次有些趕巧,宋遠回來沒有看見葉白衣,聽音閣出了點事需要他出面處理,他給宋遠留了一封信就走了。他不確定自己會去多久便沒有告訴宋遠時間,宋遠拿著信沉默良久。
之後的日子過得十分平淡,宋遠一頭紮進王城的政務裡忙碌個不停,陳文墨一看他這樣就知道是葉白衣不在,楊君寧更是不怕死地調侃他欲求不滿。宋遠白日裡對大家的話一笑而過,可等到夜深人靜躺在床上睡不著時心底卻有些苦澀,他有些想葉白衣了。
以前還不覺得,在楊夫人提過成親這件事後思念變得越發迫切,他其實很沒有安全感。
就這樣折騰了大半個月,一天下朝回家宋遠發現自己房間的門沒有關嚴實。他家裡只有幾個粗使僕人,平日沒有他的允許不會到他的房間,會擅自打開這扇門的只有葉白衣,葉白衣回來了。
宋遠心裡一喜,連忙推門進去,屋子裡卻靜悄悄的,連個人影都沒有。宋遠心裡有一瞬間的失落不過很快正常,抬頭看了眼裡間走過去,這才瞧見睡在榻上的葉白衣。
許是剛從外面風塵僕僕趕回來,他躺在榻上睡的很沉,衣服和鞋襪都沒有脫,腳搭在床外面,懷裡抱著個古樸的盒子也不知道先放下才睡。宋遠很少看見他這個樣子,有些想笑又有些心疼。
他走過去幫葉白衣脫了鞋襪把他挪到床上,準備拿走他手上的盒子替他蓋好被子,無奈葉白衣握的很緊宋遠抽不出來,擔心吵醒他宋遠不敢太使勁,只好讓他繼續抱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沒有休息好,宋遠看見他的眼底有烏青,下巴上還長出青青的胡渣。
說起來他和葉白衣都不小了,再過兩年就到而立之年。這個年紀不少人已經是兒女繞膝,也難怪楊家兩老愁他和楊君寧的親事。
宋遠有些惆悵,沒想到自己也有為了親事煩惱的一天。
葉白衣這一覺一直睡到晚上才醒,宋遠在外間看書,看見他醒了,道:“餓了沒?我讓廚房給你留了晚膳,還溫著。”
葉白衣搖頭,道:“不急,還不餓。”
說著便朝宋遠這邊走過來,掃了眼宋遠手上的書,問道:“在看什麼?”
宋遠笑了笑:“無聊打發時間的話本,講一隻狐狸被仙人所救,後來仙人渡劫而亡,狐狸悲痛欲絕,修成人形後行走人間尋找復活仙人的辦法,卻次次失望而歸。倒是只有情有義的狐狸,就是一直求而不得未免太慘了。”
宋遠喜歡看話本的習慣一直沒變,這次隨手拿了一本沒想到是個悲情的故事。天下間的感情也並非全都那麼美好,還有很多愛不得,求不得,恨不得,憎不得。
葉白衣對話本興致不高,但是他喜歡聽宋遠講,好像故事從宋遠嘴裡說出來比自己看要精彩很多,但實際上宋遠講的也很簡單。葉白衣只是喜歡聽宋遠的聲音,他覺得好聽。許是看出葉白衣對故事本身沒有太大的感觸,宋遠轉移話題問起他離開的事:“你不等我回來就走了,可是聽音閣出了什麼事?”
葉白衣解釋道:“沒有,我去了一趟極北之地,怕你擔心才說回閣裡了。”
極北之地在丘桐國的北方,是一片冰原,傳說哪裡有非常漂亮的雪狼出沒,它們身上的皮毛純白無瑕,在夜色中會像月亮一樣散發著瑩潤的光澤。
葉白衣此行便是冰原,因為前途兇險未知,怕宋遠擔心才撒了謊。
宋遠楞了一下,還沒從葉白衣學會撒謊的事裡回過神,眼前就出現一隻木盒,觀其模樣正是葉白衣睡著了也不肯鬆開的那只。
宋遠放下手中的話本接過盒子,不解地看向葉白衣,道:“這是什麼?”
葉白衣迎著他的目光俯下身,抬起他的下巴和他交換一個氣息綿長的吻,等他有些喘息方才放開他,道:“聘禮,我們成親吧。”
宋遠驚訝地瞪大眼,心臟砰砰直跳。
葉白衣眼裡有淡淡的笑意,道:“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宋遠僵硬地聽從葉白衣的話打開盒子,裡面放著一只好看的毛筆,筆桿是用青玉雕刻成竹子的模樣,刀功精湛,栩栩如生,不用想也知道是張鐸的手筆。筆尖則是宋遠沒有見過的材質,顏色雪白,光澤瑩潤,倒有幾分像傳說中的雪狼毛。
宋遠瞬間反應過來,道:“你去極北之地抓雪狼?”
葉白衣道:“我想給你一份不一樣的聘禮,就讓閣裡查了一下,前些日子得到消息我便去了。喜不喜歡?”
葉白衣又問了一遍這個問題,神情中竟有幾分期待之色。
此前宋遠還在糾結該不該和葉白衣提成親的事,葉白衣現在就把答案送到他手上,原來從一開始糾結這件事的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宋遠啞然失笑,握緊了手上的盒子,想要牢牢抓住這份心意,道:“喜歡。”
葉白衣緊繃的神情驟然一松,又道:“那什麼時候嫁我。”
提到這個問題還沉寂在驚喜中的宋遠立刻清醒過來,把楊家的事和葉白衣提了提,他的親事怎麼著也要知會楊家一聲。之前他不確定葉白衣願不願意便有所隱瞞,現在卻想快點告訴楊夫人。
“無妨,既然如此我便派人去楊家下聘。”葉白衣不介意多楊家這個親家,而且千羽門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地位,他們能因此有所往來也是好事。
宋遠有些興奮,對手上的聘禮更是愛不釋手。葉白衣看著他開心的笑顏,許久不見的思念都蠢蠢欲動。
長夜漫漫,總要做點什麼打發一下時間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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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白衣說派人去楊家下聘並非玩笑,很快紅葉城的分堂就收到消息,綠倚樓的管事輕點了分堂的東西,按照葉白衣給的標準把聘禮一箱箱抬進千羽門。
對著擺了一院子的聘禮,楊門主和楊夫人吃驚不已,二人看著綠倚樓的管事問她這是何意。
“小女子是來替我們家公子下聘,官府的婚書很快也會送到你們府上。”
楊夫人甚是不解,她家就一個女兒,前些日子回來還信誓旦旦地不肯嫁,怎麼轉眼就有人來提親。楊夫人怕人弄錯了,連忙問道:“姑娘,敢問你家公子是何許人?”
“我家公子姓葉,名白衣。”管事淺淺地笑著。
楊夫人和楊門主目露驚駭之色,他們當然知道葉白衣是誰,可是從來沒聽楊君寧提起過,這丫頭怎麼不吭不響就和聽音閣扯上關係了。
楊夫人有些擔心,試探道:“姑娘,你來下聘這事不知我家小女兒可知道?”
管事道:“想來是知道的。”
畢竟她和宋遠都在王城,這麼大的事宋遠肯定會告訴她。
楊夫人一聽楊君寧知道頓時放心不少,招呼管事和來的人進屋坐,管事稱堂中還有事不便久留,放下東西就走了。
楊門主看著一地的聘禮心裡頭不太踏實,自己女兒是什麼性子他心裡清楚,不可能對感情這事藏著掖著,更何況還是和聽音閣的閣主在一起。
“夫人,我心裡總覺得不對勁,他們可別是弄錯了。”
楊門主這樣一說,楊夫人頓時心裡也沒底,實在是他們太清楚楊君寧是什麼脾氣。
就在二人百般糾結之時,官府的婚書及時送到手上,夫妻二人連忙打開查看,看清楚上面寫的名字時只覺眼前一黑。
楊夫人跌坐在椅子上,過了好半天才緩過勁來,道:“難怪當日小遠說有喜歡的人我張羅替他提親他不肯,原來這個人不是個姑娘。這孩子真是比君寧還愁人,這聘禮我們收不收?”
新政推行也有些時日,男子成親之事並不稀罕,更何況已經在官府處蓋過章,反悔都不行。
楊門主把婚書合上,大手一揮道:“收,他們聽音閣敢娶,我們楊家也敢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