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主宰: 第二百四十五章 談判條件
烏孫看著德爾塔的臉,經過這會兒有條理的溝通,他已經足夠清醒,在牆上油燈的幫助下能將精靈混血的面孔與聖者傳遞過來的名字對應上:「你就是德爾塔·范特西!聖者奎斯加要找的人。」
「我是。」德爾塔自覺長得還算有特色,沒法騙過這些知道自己長相的異教徒。
烏孫露出一個怪異的微笑,似悲似喜,但沒有追究對方殺死己方兩名中堅戰力的仇怨:「科羅威通知了我們你的行蹤,隨後利亞諾就傳出訊息說會抓住你送過來。海象就急著過去和他匯合。而我們沒來得及說服你的同伴加入我們。如果你今天沒有到我們的集會場所,他的下場就是和我們買來的死嬰一樣作為消耗品被獻祭掉。」
「不過你或許可以自己過去試試,或許我的同伴願意再等待一段時間也說不準,不過隨著執政官的努力,人數的減少還是會刺激到我們的教友的。那個法師不會一直好運下去。」
哈斯塔比德爾塔更快來氣:「『人已經死了,但沒有完全死。』這種回答確定不是來耍我們的?簡直觸犯到人類進化下限了!而且他難道想把瓦連斯京死了的責任怪我們頭上不成?」
「淡定,不排除他是想通過欺騙來打擊我們的精神。」德爾塔依舊不慌不忙,現實中對烏孫說:「不用想著激怒我,我其實不認識他,只是出於人道主義精神獻上一臂之力。」他用手杖點了點自己的斷手,示意自己即使在咬文嚼字方面也毫無虛言。
有的人天生就喜歡作惡,而德爾塔只不過和他們相反而已。他一直覺得自己並不是真正的聖人,只是做好事會讓他感到愉悅,而他恰好又是一個不太節制的人,比較喜歡放縱自己的欲望,那麼付出代價當然也是常有的事......
烏孫沒有聽過「人道主義」這個詞,但顯然和「正義」是同樣類型的意思:「你不用對我說這些,該提出你的下一個問題了。」
「好。」德爾塔直截了當道。
德爾塔這樣坦然的態度反而讓烏孫有些懷疑自己猜測錯了,不過當他想到德爾塔斷了一隻手,而一般的交情絕無可能促使做出這樣的犧牲,於是又不禁在心底笑話精靈混血的裝腔作勢。
「利亞諾手上有一把祭器鐮刀,那東西看起來像是大氣之主信徒進行供奉封聖的,你們是從哪裡弄到它的?」
「這個問題就超出我能回答的範疇了。」烏孫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德爾塔沒有因為他的沉默而發怒,而是任由空氣沉寂了一會兒才突然發問:「是科羅威給你們的?」
烏孫沒有回答,但他吃驚、疑惑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沃洛夫牧師已經死了。」德爾塔告訴他。「所以關於他的問題你最好給我答案,他不會再在意活人之間的恩怨了。」
「啊?」這下烏孫臉上只有純粹的疑惑了,他低頭注視著自己的腳面,「所以他的真名叫沃洛夫。」
德爾塔皺起眉頭:「你們居然不知道自己盟友的真正身份?」
「我們不是瘋子,從來不是。」烏孫說:「沃洛夫是主動聯繫上我們的,作為抗拒教義發展的異端,他的處境和我們一樣。儘管很令人吃驚,但我們還是接納了他。他也沒有辜負我們的信任,為我們的行動提供了很多便利。他從不露面,只用一隻鳥兒代替自己傳遞消息。而為了保持長久的合作關係,我們從來不會試圖去追查他的真實身份。」
「即使他不受控制,隨時可能出賣你們?」
烏孫哼了一聲,不再回答。德爾塔心底就當作是自己的揣測對了。
他可不信這些邪教徒會和一個沒有把柄在手同時身份未名的外來者協同合作。這意味著後者隨時可以背叛跑路,而前者沒有一點辦法去反制。
烏農的信徒中至少有一個人願意為沃洛夫做保人。
「你們知道他豢養了一隻凶暴化的穿林鴞嗎?」德爾塔沒有從執政官和代理主教那裡聽到這隻禽獸存在的消息,就好像它真的只是和他所報告的那樣是個意外。
「我不知道。」
德爾塔抓住了破綻:「那誰知道?」
「比如,避風港。」
避風港是史黛拉·波爾的地盤,本就是沒有根底的外鄉人,怎麼也不可能再去找老同學麻煩,精靈混血自認也沒這個能力,捲入波爾家族和教會之間的糾葛可比烏農信徒給他的麻煩嚴重得多。他無奈地撇了撇嘴:「先放過這件事吧,那張捲軸是怎麼回事?」
「哪個捲軸?」
「就是你們從凡爾納莊園帶走又帶回來的那張捲軸。」德爾塔很有耐心,他現在反而不缺時間了。「上面用深淵語寫了一些東西。」
他之前本想把自己記下的咒文寫給穆迪埃助教看,但隨即想起這張捲軸也是薇拉想要的,上面沒準寫了什麼姬芙拉蒂絲副院長感興趣的東西,或者說乾脆是封信,姬芙拉蒂絲用深淵語和筆友交流的記錄之類的——看了沒準要被滅口的那種,他想了想,索性還是隱瞞了下來,決定只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啊——那上面記載了一個神術,我們費盡心思把它帶回來,但凡爾納家族讓我們失望了。反倒是被薇拉,那個法師代理人拿走了它。」
「法師代理人?」
「那些不喜歡親自出面的法師會請人給自己做事,薇拉就是這樣的人。」烏孫沒有就薇拉的身份繼續說下去,轉而露出一個笑容:「那個神術的力量非常強大,如果你能學會,接上你的斷臂也是輕而易舉。」
「神術也能學習?」德爾塔心中不可自拔地生出了更為廣博的貪求。正神的教會向來對獲得神術的過程遮遮掩掩或故弄玄虛,即使是異端也絕不輕易外泄。或許異教的神能為他揭開這片幕布。
他的欲望完全基於對知識的渴求,治癒手臂這種本來就能完成的事連順帶的目標都算不上。
神術和法術完全不同,法術是操縱自然的力量,化石為泥、燒冰成沸,其本質是轉移。而神術只能作用於肉身,治癒傷口和增強感官至不可思議的地步,原理卻至今是迷。
「當然,只要你有一顆虔誠的心,即使不願意向神奉獻出身心亦可釋放神術。」烏孫理所當然道,似乎這樣的品質每個人都生來擁有,不值一提。
「我即使有,也並非是因你們的女神而生。」
一種主義、一種信念當然也是能令人虔誠地去奉行的,但難過的是,德爾塔已經不確定自己是否能繼續堅持下去了。
「有就足夠了。諸國共同供奉的九位神祇各司神職。而只要凡人的信念與那些神職契合,是否信仰神祇都不再重要,他們自然就能獲得神術力量。」
烏孫在乾裂只鋪了一層稻草的地面上跪行過來,腳鐐拖著鎖鏈叮噹作響。他的雙手抓住柵格,臉貼過來,逐漸狂熱的氣氛,反而將德爾塔逼遠了些:「好鬥的人隨著不斷勝利越發勇猛,敬畏天災之人對於災難的到來莫名會有預感,尋求不平凡生活的人在夢中發現第二人生......這並非是神祇的恩賜,而是自然發展的道理。」
他的聲音壓低到不會被士兵聽到的程度,眼裡的火焰卻已經快要熾熱爆裂:「你明白嗎?重要的是神職,而非那些神祇本身!」
不需要信仰人格化的神祇,只要忠於神職就能獲得能力,烏孫就不相信這個法師不會因此神智動搖,他當初入教得知真相時喪失理智長達數周后才得以恢復。
「那為什麼沒有一名施法者可以兼職牧師?」德爾塔冷靜地問。
就算烏孫說的都是事實,這事實也不足以衝擊到他的大神經,他可是異界來客!
「這正是偽神的陰謀了,祂們竊取了古神的權柄並以此截取了本該屬於人類的力量,而真正是所有人類之主、有權賜福世人的,唯有最後的古神——我主烏農!」
「所以我能夠學習烏農傳授的神術?」
「是的。在母親眼裡,我們都是平等的。」在說出這句話後,烏孫的氣息平復下來,德爾塔看出他並沒有真正平靜,而是陷入了某種自我滿足的狂熱中。
「但你是凡人,我們也是。想要學習神術,你依舊需要付出代價。」
【那麼,代價是什麼。】哈斯塔模仿出渾厚的獸人聲音。
「它是深淵語寫就的,我為什麼非要和你做交易,而不能直接找我的同伴翻譯呢?」
「你可以試試。」烏孫自信地冷笑:「深淵語的品種無窮無盡,而我們所使用的惡魔文字古老、神秘的程度遠勝於你們施法者所掌握的。聖者速該地還為它添加了一個契約封印。任何冒犯者都將被惡魔大君抓到深淵無止境地折磨。」
「你知道我不會救你出去的。」德爾塔說,他有自己的底限。
烏孫轉而憐憫地搖頭:「自由是我們最不需要的東西,我們要的是更核心的事物——能夠幫助母親恢復的任何舉措。」
「你到底想要什麼?」
「把我主的塑像送到察那津,我知道你辦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