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森林: 88、Part.89 與她的交鋒
從另一個房間傳來的鎖鏈聲不絕於耳,少年望著面前沒有一絲破綻的女人,她鮮紅的唇角,上揚的彎度恰到好處。
不久,少年還是垂下眼,淡然地順著這個女人的手臂,進入了房間。
「沒有想到您突然造訪,剛剛才命人下去準備點心,真是失禮。」那蒙著黑紗的女人一邊說一邊領著那頭戴王冠的孩子進入房間。
「是我失禮才對。」少年說完,雙方坐下後,那女人便一口氣切入主題:
「說吧國王,您重新回到萊因哈特究竟有何目的?」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直白,蘭貝特原本輕啄咖啡的動作也戛然而止。少年烏黑的瞳孔看向面前的女人,這才不得不選擇將杯子放下。
他環顧了一遍房間,牆紙未變,擺設未變,甚至連身下的沙發都沒有變。
「呵,別告訴我,您回到萊因哈特是來尋找記憶的。」那女人僅露出帽檐的鮮紅嘴唇帶著嘲諷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蘭貝特卻只是朝著她輕輕彎起嘴角。她懷裡的金髮孩子一言不發,當看到對面少年上揚的嘴角後,竟單純地被他那英俊的面貌所折服,睜大眼睛,一臉歡喜。
「夫人,雖然我不清楚您怎麼知道我曾經在這兒生活過,不過如你所見,您所說的完全正確。」蘭貝特望著一邊沙發上的女子,對面玻璃窗反射著瓦藍的天空,在他臉上只留下一抹明亮的光。
「您過獎了,國王。」她依然安靜地懷抱著那孩子,這萊因哈特的王。
「但既然您知道我在這生活過,確切來說是在這兒長大的,那麼,有很多事情想必也具備了發言的權力。」
「哦?」她反問,語氣卻還是一貫的平靜,但看得出她身後那些身材健壯的侍衛可沒有她那些耐性,表情裡帶著威脅。但所幸,少年身後的門羅,一個人的氣勢就已經足夠壓制他們所有人。
「恕我直言,我生活在萊因哈特城堡中的這些日子裡,」他的目光終於帶上了一絲尖銳,「可從未見過您,夫人。」
「……」事實上她可以料到這個少年的問題,但讓她一時啞言的原因,大約是對面蘭貝特的目光。
「呵,你在懷疑我篡奪王權?」
「……」少年望著她一言不發,那種淡然的模樣如是在說自己確實這樣懷疑。而這態度反倒讓先前掌握主導權的女人成為了被動的那個。所以女人的嘴唇一瞬便繃緊了,透過黑紗看見面前少年的面龐,最終她不得不開口自圓其說:
「菲利普可是…是那個老國王的親生…親生兒子!」即便強裝鎮定,先前的強勢也已經消失無跡。「別以為只有莉莉的兒子菲切爾才是老國王的親兒子,菲利普也是…也是皇族的繼承人!」
「……」這回蘭貝特的安靜不再是先前的試探,那種吃驚所帶來的表情,終於讓面前的女人得意地笑了一聲:
「所以蘭貝特國王,您若是沒有離開萊因哈特,或許也只是個侍奉我兒子的騎士罷了。」她語調上揚的挑釁,終於讓一邊的門羅紅起雙眼。
守護者的異樣,蘭貝特是可以感知的,所以他立刻伸出手攔住了門羅。雖然表情也不好看,但他深吸一口氣,想要強壓住這樣的羞辱:
「您讓我如何信任您?」蘭貝特反問,「在老國王去世後的現在,人人都可以冒充是他的繼承人。」
她終於伸手亮給他一枚戒指,那戒指套在她纖細的手指上,與王后留給愛麗絲的遺物一模一樣:
「國王給我的,少年。我想你應該很眼熟。」她說完,重又將手指收回。
「好吧。」少年妥協道。
「那麼回到正題,蘭貝特…國王,」她故意用一種勉強的態度喊出這個稱呼,這讓一邊的門羅又上前了一步。「呵呵,您來萊因哈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她問完這個問題後,懷中一頭鉑金頭髮的孩子,目光里終於帶上了一絲惴惴,原因則是對面的少年不再是先前的微笑,眼裡的敵意不言而喻。
「……」他的目光微微垂下,過於直白的原因不適合對這個人說,所以沉吟片刻,黑色短髮的少年終於又一次將瞳孔對向她,「想要問您要一棵樹,那棵前王后親手栽下的椴樹。」
這個回答有些出人意料,但椅子上的女人在不久後便揚起嘴角:
「是為了愛麗絲?」她聳了聳肩,「可你們明明還失散著沒有見面吧?」那嘲諷的語氣出現時,少年的心臟微微顫抖了一下。那是他的軟肋,而她卻一眼看穿。所以門羅說她懂得巫術想必千真萬確。
「我想…沒必要。」他猶豫了一下,實話被咽進肚子,他還必須擺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騎士愛上公主,這可是禁忌。啊抱歉,當然現在的您已經是國王了。」
「對,這一點請您務必牢記。」少年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只是強忍於心不得爆發。
「不過騎士時代的您若是已經愛上那位公主,可是千刀萬剮啊!哈哈!」她低笑了一聲,與此相反,她懷中的孩子則表現的尤為不安。
「媽媽……」他的聲音終於打斷了那個女人的笑聲,「這個哥哥…好像不太高興。」
「……閉嘴。」忽然的這樣一句話,讓女人不免無措,在威脅著說完這兩個字後,女人終於停下了笑聲:
「您還不如您的孩子有待客之禮,夫人。」門羅終於站在蘭貝特身後說出這句話,也終於讓面前的女人收起了囂張的氣焰。
「放我出去,你這個女巫!!!你這個殺人犯――!!!」穿過牆壁,那男子的聲音又一次想起。這次,他打破了白牆另一邊這危險重重的對話。
「你們都是廢物麼!」女子忽然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身向身後的侍從吼道。他們聽聞,終於慌張地連忙彎腰,「還不快讓他閉嘴!」
侍衛們匆忙後退,當離開那間房子後,這陽光燦爛的房間內就只剩下四個人。平靜的一方,門羅在注意到所有人都離開後,終於微笑起來面對那女人說道:
「好了夫人,您也該向我們坦白了,您其實,熟稔巫術吧?」
「……」那女人愣了愣,本想開口,卻被自己孩子拉住了手指:
「媽媽,我肚子餓了。」
「……」
「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到糖果屋?我想和小夥伴們……」
「閉嘴!!」她厲聲吼道,而她的孩子則在母親這聲嚴厲的訓斥後,嚇得瑟瑟發抖。仿佛意識到自己做得太過火,女子伸手抱起她的孩子清了清喉嚨,「走了,菲利普!」
「……」那年幼的國王依然雙目發直,顯然,那種恐懼尚未消除。
「蘭貝特國王,您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明天就挖了您的椴樹快走吧!」拋棄了矜持,那種粗魯的模樣讓少年意識到這個女人不像莉莉王后一般的貴族出身。即便裝模作樣故作平靜,這一切依然躲不過少年的眼睛。
所以當她離開後不久,蘭貝特和門羅便不得不跟著逼近他們的侍從離開了會客室。
……
「國王陛下,您應該沒有忘記,我在路上與您說的糖果屋的事情吧?」被引至客房後,門羅便詢問蘭貝特。
「當然,你說裡面有好幾個孩子,還有一個年齡較大的少女。」蘭貝特點點頭。
「而剛才那孩子露了口風,看樣子他們從前就住在那裡面。」
「嗯,我也注意到了,所以那女人應該就是巫女?」蘭貝特向門羅投去詢問的目光。
「是的,而那女孩說她有一個哥哥叫亨塞爾,則不同關於他們。他被女巫帶到了萊因哈特,至今下落不明。」
蘭貝特望著他,門羅是他可靠的守護者,現在,他正向他分析著自己的看法。
「那麼亨塞爾……?」
「國王真的以為她得到了萊因哈特的政權?」
「誒?」蘭貝特因為這句反問啞然,「難道不是麼?」
「那個隔壁房間的人,您認為她為何不關入監獄?」
「……我…不知道。」蘭貝特誠實地說道。
「因為她不信任。」門羅直中要害,「因為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服從於他們。」門羅說道。
「你怎麼…知道?」蘭貝特好奇地問道。
「沒有一個哀鴻遍地的國家,子民會愛戴他們的國君。」魁梧的男人說道,「而她將一個重要的罪犯圈在城堡,寧願忍耐也不殺了他,必然,這個人與她有利害關係。」
少年低下頭思索了一會兒,門羅現在提到了這個人,想必關鍵無比:
「你是說,我們有必要去見見這個人?」
門羅點點頭:
「他也許就是一切的鑰匙。」
……
夜深,當天空沉入無盡的黑暗後,連白日那響徹整座城堡的鎖鏈聲也歸於平靜。
正是這種時間,門羅推醒了低首在沙發上小憩的蘭貝特:
「陛下,我們得行動了。」
少年輕輕吸了一口氣,在確認自己的長劍已經別在腰際後,少年終於起身,跟上了門羅的腳步。
事實上這座城堡在他的腦海揮之不去。即便離開也有接近一年的時間,但他依然熟悉每個位置的各種樓梯。所以即便在黑暗中,他依然能準確找到每個樓梯,連白天那關押神秘人物的房間,在不費吹灰之力的情況下,也很快被找到。
連火把都沒有點上,其實從蘭貝特進入城堡便感覺到這蕭條冷清的氣氛。人手不足,侍從又缺少熱情,往昔井井有條的感覺已被打消不少,現在的萊因哈特確實正在衰落。
面前的白色木門,白天那個鎖鏈聲不斷的地方,當少年在月光下向門羅輕輕點頭示意後,守護者終於上前一步,伸手化解了門鎖。
他立刻伸手接住了掉下的鎖鏈,少年則先於他,在推開那扇門後,木門瞬時發出一個長長的「吱呀」聲。
昏黃的光暈至腳底的地毯,當少年抬起頭,一個人影映著昏黃的光正被鎖在一把木椅上低著頭,滿身是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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