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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蕭酒: 第一百九十七章 雷雨刺殺

    單黎夜來了龍吟城。

    跟在她身後的姬陽恐怕也意識到,他頻繁的與人聯繫,暴露了肅殺宮的老巢,這兩日,他消失了蹤跡。

    行走在樹林里,抬了抬眼眸,帽檐遮身單黎夜撩開一角,望着暗沉沉壓下來的天空,眼神清然了幾分。

    漆黑的烏雲,似乎是要下雨了。

    還是大暴雨。

    不到片刻,雷鳴,閃電。

    電光將她後背之上的裳虹寒冰劍映的通透,似是點亮了那垂下被風搖曳的血鳳玉佩。

    她正要加快腳步,才踏出,惹得落葉沙沙作響,呼呼的肅風,伴隨着閃光,數十條黑影在樹林中墜晃,瞬間移動,不過她抬眼剎那,已整齊的排好隊立在她眼前。

    「你們是什麼人?」

    儘管,她明白這會是句廢話。

    黑影沒有過多的言語,群起而攻。

    寒冰,劍嘯。

    裳虹,輕吟。

    一輪輪的劍影被掄起,一條條的黑影與她交戰,殺不了她,卻也可以困住她,用車輪戰,不過是想讓她戰於疲憊,疏於防守。

    輕柔的兩劍,在相互擦拭著,那雪亮的劍光中,映照出了她的雙眸,輕蔑,不屑,她從來不欺負別人,但不代表她可以人被人欺負,甚至被人圍殺!

    鋒利的劍刃,割傷了一人的手臂,衣衫破開,她瞧見了這人臂上肌膚處的刺青圖案。

    青黑蝙蝠,獨屬煙雨樓的標誌。

    煙雨樓,是培養殺手的地方。

    望着這群訓練有素,只為取她性命的一流殺手,她完全沒了手下留情,殺手只需要完成目的便可全身而退,今日不是他們死,就是她亡!

    沒有人會可憐誰的性命。

    兩劍,輕彈,鳴聲陣陣。

    劍過,人倒,落葉紛飛。

    剛剛站着的大片人,如今已躺了大半,且多半是被劍氣風刃所傷。

    「用藥!」

    慌亂的人群中,不知是哪個黑影知會眾人,陣氣大亂的數條黑影再次滾地爬起,似是鼓舞了士氣一般,紛紛揚動着手腕,白色粉末翻飛。

    原本凈透的空氣,在連番撒出的粉末下,已是白霧籠罩,將她困得車流不通,飄飛的粉末,隨着氣流沾上了她的衣衫,侵入肌骨。

    那揚雙劍的手,頓了頓,她竟在某刻輕緩了半個拍子,身上被黑衣人劃出了幾道口子,雪白的衣衫,瞬間起了斑斕紅色。

    她身上帶的解毒藥丹不多,之前救過數人,早已用完,即便此刻身上有,她也騰不出空閑來解毒。

    輕壟的天,雷聲轟隆響徹。

    在毒粉作用下,單黎夜眼前變得漸漸朦朧,看不清晰的數條黑影擁劍奔來。

    她努力保持清醒,不讓自己迷離的眼皮沉下去,雙手持着力道不減的寒冰裳虹,揮出了數道氣刃,數十黑影紛紛退後,面對劍氣威力,似是懼怕了幾分,遲遲不敢再靠近。

    不一會兒,黑衣人眉眼交談,飛快的在草叢中踩踏,轉換著陣型,將她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手中的劍飛快,幻化成影,似無形的牢籠,困頓着她。

    他們只困不打。

    他們在等,等待迷藥發揮效力,等待她力氣耗盡,再一舉擊殺!

    嘀嗒,嘀嗒。

    雨落有聲,滴在劍刃上。

    她的衣衫已被雨淋了一個透徹,揮開頭上的帽檐,任由雨珠順勢砸在她沉離的眼皮上,輕輕拭去劍端血鳳玉之上的雨珠,她嘴唇輕含着雨水,吞咽,身上的迷藥因這雨的傾瀉,解去了不少。

    這雨,來的真是時候!

    數十黑影見雨勢不妙,怕再拖下去,迷藥對她毫無作用,個個抄起了鋒銳的劍尖,朝她面門掃去。

    她想起了師父和娘。

    在那個夢裏,她娘血染白衣。

    在迷霧林,師父被圍困殘忍殺害。

    胸腔之中瞬間怒意起伏,無法平息。

    那群人,真的該死啊!

    什麼俠道,什麼俠義之心,她只想痛痛快快的報仇雪恨!

    左手爭鳴裳虹,右手薄透寒冰,她一聲嘶啞咆哮,將那巨輪般的劍影抵擋在面門之外,橫掃而過。

    既然選擇了執劍,就須得為自己的選擇負承擔後果,若不想被人殺,只得拿劍殺人。

    江湖,一瞬生死的江湖。

    這,是一種生存法則!

    傅花隱曾笑着與她說:「習武之人,哪有不殺人的,活了半輩子,我還沒見過這樣的人。」

    雨水順着她的臉頰一點點滑下,空氣中瀰漫着水與血的混雜味,她也分不清是她的還是別人的,直到最後一個黑衣人被她的長劍冰冷刺入身體。

    喝了那麼多的血,寒冰裳虹似乎已經被餵飽,但劍尖卻不見一滴鮮血,或許是被雨水洗去了,或許,是劍本身的光滑不允許有任何東西黏在劍上。

    地上有許多橫七豎八的長劍,有的傾斜,有的倒躺,劍身光亮撤去,淋著大雨的洗刷。

    解決完所有人,單黎夜沒有回眸去看,任由雨水沖刷劍上血跡,用落下的新鮮樹葉擦乾劍刃,收回入鞘,她必須儘快離開這兒,不然後面的人找來,她還是得死。

    走出屍堆很遠很遠,她才敢讓自己有片刻放鬆,踉蹌微退,差點不穩。

    雨水朦影中,遠遠便可看見,衣衫間似白似紅的女子,跌跌撞撞的在暴雨中行走。

    冷夜凄瑟,天邊泛起了銀黃慍色。

    大雨還在下,不知多久,單黎夜沒有力氣了,找了顆粗樹,順着滑下依靠,迷然的雙眼之中,儘是模糊不清的圖景。

    那藥粉,起作用了。

    周身的疼痛提醒她手臂上還有傷口,鮮血仍在流淌,原本是白色的衣服,如今血與白交纏,像極了地獄羅剎。

    雪剎女,哪是雪,分明是血!

    想替自己包紮好傷處,卻怎麼也系不上那個結,她手顫抖得厲害,便放棄了,轉而用手捂著腹處。

    肚腹處,最是絞痛不已。

    疼得幾乎要抽離她全身的血液,不知為何會這樣痛。

    難道,是這迷藥不同尋常么?

    翻了翻好幾個瓶子,有止痛的葯丹,服了幾顆下去,但沒那麼快生效,她痛楚的神色慾顯,臉色更是蒼白,幾乎快要把自己的牙咬出血來。

    痛。

    好痛!

    抓撫著腹部,她試圖調勻氣息,但根本無法靜下心來打坐,不得已,她只能微微蜷縮著身子,才勉強覺得好了些。

    漸漸地,她想睡。

    好累,累得想睡。

    這個念頭越來越深,只休息片刻,便有了前所未有的放鬆,她忽然想,就這麼睡下去吧,什麼都別想了。

    她不能睡!

    想起什麼,眼皮再次努力抬了抬。

    而這一抬,眼前模糊的視線中,一抹撐傘的黑色身影若影若現,直至走到她面前,她強迫着讓自己意識清醒,伸手慌亂的去取旁邊的劍。

    但意料之外,來的人並非要殺她。

    雨水滴滴噠噠的打在傘上,落了清脆的響聲,那人挺身持傘,而她被安穩的護在傘下。

    碰到劍的手,有些顫意。

    不同於之前的冷顫,她更多的是害怕,怕被他看見這種狼狽不堪的樣子,怕他看見她如此脆弱可欺,還怕他……

    「單姑娘。」

    這一聲,讓單黎夜頓了下。

    竟然,不是他。

    她冷不防吼聲:「滾!」

    姬陽沒動,他沒看透她這忽變的神色,明明方才還很害怕似的,如今,又這麼不近人情。

    他道:「我只是可憐你,在最危難的關頭,沒有一個人可以依靠,沒有一個人可以相信。」

    她彎著腹處,用劍撐起。

    她不需要可憐,不需要同情,她自己選擇的路,她自己會承擔,今日這賬,她會跟那些人好好清算!

    走出他的傘下,單黎夜抬頭,喝了好幾口雨水。

    姬陽跟了過來,傘遮在她頂上。

    她怒不可揭,誰要他可憐了!

    出手便想去傷他,但她體力不支,加之腹痛難忍,招式打到他身上,變得很軟,很輕易的被他反鎖住手腕,姬陽沒想到也有能拿捏她的時候,見她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龐,他只道:「別逞強,就算你武功高強,叱吒江湖,但現在,估計連只螞蟻都踩不死。」

    「放手!」

    望着手中柔弱無骨的腕處,姬陽凝怔了半響,不得已放開。

    單黎夜退了退,忽的笑着看他,涼然的音色響起:「你們肅殺宮……到底想做什麼?」

    「單姑娘這是何意?」

    她只是隨意笑了笑,卻笑得勾魂奪命:「你目睹我被圍殺,又裝模作樣的過來,今日這齣戲,難道不是你們肅殺宮宮主一手策劃的么?」

    姬陽的雙眸,微微縮住,良久才憋出句話:「我以為,單姑娘很聰明。」

    「他要我殺人。」單黎夜冷笑:「他跟他,真是一樣啊,他見不得我有半點心軟,非要把我逼上絕路才合他意。」

    姬陽不太明白。

    這個他是誰?這個他跟他,又是誰?

    是指主子么?

    「宮主並未做過傷害單姑娘的事,這些殺手,與我肅殺宮並無關係。」姬陽的話,不帶一點情緒:「而且,宮主對姑娘關心至極。」

    「關心?」她眼中,透漏著嘲諷與不認同:「不過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說辭,騙騙你這種單純人。」

    姬陽怔住。

    她說他單純,他單純么?

    不過是聽令行事罷了。

    見她踉踉蹌蹌要離開,姬陽不得不跟上,這也是宮主的命令,必要時,護她安全無虞。

    兩人離開后,大雨之下,有個朦朧般的身影,撐著一身傷,不顧一切的在雨中奔走,可男子來晚了,只剩下滿地的屍體,他尋着蹤跡來到粗樹旁。

    血跡幾乎已被沖刷乾淨,唯獨留有一把被風刮碎的傘,男子茫然望向四處,不知她會去了何處。

    男子咬碎了牙。

    煙雨樓的殺手圍殺她,而肅殺宮的人,卻領着人圍追他,要置他於死地!!

    肅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