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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底寧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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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底寧國府: 六十五、求仁得仁尚何語

    真是一夜好睡,次日醒來的賈瓊賴在牀上不願起,雪雁進來催了幾次,都被他裝作聽不見。

    還得是洗漱裝扮好的黛玉過來,伺候着他穿衣才肯起牀,恨的雪雁牙癢癢,自己難道就不香麼,知不知道我纔是正經的通房。

    頂着雪雁幽怨的目光,賈瓊被拾掇好了出屋去祠堂,這回他不上去了,一位林家嫂子給燉了一盆蓴菜銀魚湯,他吸溜吸溜喝着解宿醉。

    黛玉搶了一碗喝後,便去拿筆給祖宗牌位描金。

    林家後生們漸漸來上工,繼續換瓦。

    江南雨水多,易發黴腐朽,屋頂上又會有排水的溝渠,長久不清理的話,便會堵塞,水流不暢之後又易漚了樑柱、瓦上生苔。

    所以富貴人家三五年便換次瓦,林家自如海公仙逝後,這等事便無人做了,因爲無錢。

    狗大戶賈瓊到此,慢說換瓦了,就是重建一個新的,他都不會眨眼,自家有礦的主,會在意這些?

    況且,賈瓊不僅換宗祠的瓦,凡是來此幹活的人家,他也包了換瓦,瓦窯場一夜沒歇的給送着呢,堆成了小山一樣的瓦片,誰看見會不喜歡。

    一盆盆新鮮的菱角,賈瓊當着零嘴吃,還好奇的要過一個菸袋來,叼在嘴上就拿不下來了,嗆是嗆了些,但,久違了呀。

    那老漢眼巴巴的看着賈瓊不敢要回來,雪雁得了黛玉的授意,過來就給搶走還了人家。

    “臭死了,不許你抽。”

    賈瓊笑了笑先對她不做理會,請幾位德高望重的坐在一起商議林家如何致富的事。

    “我這就將永業田給要回來,收了這一季後,田裡就不種稻米了,改種桑樹,林家莊改織戶人家,山頂種樹,山腰種茶,山下紡布。不用擔心收稅的事,縣太爺的老婆入着股呢,兩家的買賣,他比你們還上心。”

    拿過雪雁悄悄送過來的菸捲,賈瓊美美的吸了一口,這是不熱總督的禮物,正經的弗朗西(西班牙)菸草,中原尚無這麼一口。

    老人們彼此看了看,小心的求問:“這麼多人戶家不種糧,恐難以爲繼。”

    賈瓊隱蔽的一勾雪雁的小手,雪雁驕傲的說道:“敢叫您老人家們知道,安南那裡有人給咱們種糧呢,一年三熟,比咱們這村子還大太多的農田,明年開春就能收,海運過來也就四十幾天,養活一個縣都不叫個事。”

    老人們驚歎不已,江南一年兩季都是魚米鄉了,那一年三季都富裕成什麼樣?

    “窮,跟我一樣窮。”賈瓊招人恨的說話:“所以我要把林家的後生們帶出去長長見識,有的去京城,幫襯着大宗的獨苗;有的去安南,得給看着咱家的良田。帶着老婆孩子一起走,老人家別捨不得,孩子們不出去,永遠長不大,也立不起來家業。”

    老人們紛紛點頭認同,故土難離但不能不離,窮了好幾輩了還不肯離,那便是傻子。

    樹挪死,人挪活,江南人不缺敢闖天下的血性。

    逐條細說了說,核心只有一個,便是集體協作,北明第一個集體農莊將要在林家莊誕生。

    不集體不行,生產力與徭役賦稅制約着農人的腳步,與縣官合作便是合理避稅的法子,還可少了許多的徭役,這便是賈瓊以國公後裔五品給事中之身,都要禮讓縣官的原因,硬扛着壓過去,不是經營長久之道。

    天下不是百姓的,是士大夫與勳貴橫行、天家子孫統治的。

    合情合理的鑽鑽空子,先發展起來自家的人,

    纔是根本之術,賈瓊也不白在課堂上睡覺,集體制的好處他也聽過一耳朵,以江南人的靈活與肯幹來說,指一條路出來,他們自己就會一直走下去。

    有不納稅的田,有手工業的發展,有海貿的受益,得益的不止是林家莊這一個範疇,縣官只要不傻,自會看出端倪,不跟着走,便換了他,無非是多結拜一個兄弟而已。

    想起這位縣官來,賈瓊便笑,原來還真有一家人待在這裡,等着自己來挖掘呢。

    說曹操,曹操至。

    一位班頭帶着幾個衙役匆匆的趕來,先給賈瓊見禮,說是奉了縣太爺之命,供賈瓊驅使。

    賈瓊特意打量了一番這位班頭,讓他坐下喝杯茶,衙役們也有林家人招呼到一旁,該吃吃,該喝喝。

    “邢班頭?”

    “小的正是。”

    賈瓊不讓他起身,笑吟吟的問他:“邢忠邢德全,我沒念錯這個名字吧。”

    “正是小人,大人您好記性。”

    賈瓊哈哈笑起來,我記得你個鬼,我記得的是你的姑娘---邢岫煙!

    可惜薛蝌在金陵呢,要不然,我一定得讓他倆見見面,這可是紅樓中唯一唯二能有個好結局的伉儷。

    “老邢,你可真沉得住氣。知道我是誰了,還不肯相認?”

    只要在縣衙裡一打聽,保準邢忠知道自己是賈家人,而他卻沒上來巴結認親。

    邢忠苦笑一聲:“大人是誰,我邢忠又是誰,怎敢胡亂的攀親吶。”

    賈赦續絃邢夫人的兄長,被狗尾續貂的寫成酒囊飯袋之輩,還隱射他後來賣了巧姐。

    這都哪跟哪兒,根本不挨着,純屬胡嘞。

    邢家是誰,跟着賈源縱橫疆場十餘年的老將領了,尤氏家中也是如此,都是武將出身的女兒,要不怎麼會答應給賈家做續絃呢。

    而且,賈家這等武勳之家,除了一娶一嫁兩個人之外,進門的媳婦都沒有文官之女,犯忌。

    若不是這等故交武將之女,賈家也不會娶進來做續絃,低門小戶沒這個造化,國公府也不能自貶身份。

    窮是窮了些,這也是武將之後的傳統,傳不下來家業不說,一旦戰死沙場,朝廷給了撫卹後,便置之不理了。

    東華門外唱名者方爲好漢,這是文士們一以貫之的念頭,武夫,呵!

    邢忠能在姑蘇縣做一任班頭,這便是武將之後不錯的出路了,多年的官場底層生涯,鍛造了他謹小慎微的心態,明知賈家有人來,卻還是冷眼旁觀不來相認。

    “還在萬峰山住着呢?我那族嬸是你姐姐還是妹妹?”

    邢忠略一頓,他沒想到面前的賈大人,知道他如此之多。

    “確實如此,小人是將軍夫人的兄長。”

    黛玉好奇的過來,賈瓊給她引見:“這位班頭不是外人,是邢夫人的兄長。”

    黛玉吃驚,忙蹲身見禮,邢德全趕緊站起身回禮:“不敢不敢,見過誥命。”

    黛玉慢言細語的問了問邢忠,當得知他還有一女兒比自己略年長時,盛情相邀她來做客:“若是被大舅母知道我慢怠了邢家的姐姐,可是要說我的。我來安排車馬,現在就去接。”

    賈瓊知道這是黛玉在對邢夫人報恩,那位對黛玉還是知冷知熱的,在她能力之內,沒少照顧了她。

    只是對大房的孩子們,那位可不怎麼上心了,其中必有古怪。

    邢德全推脫不掉,只好從了黛玉之意,叫來一個差役,讓他帶路,去家裡接來女兒與林黛玉作伴。

    “大人。”

    “大舅。”

    賈瓊逗了邢忠一句,邢德全滿面無奈:“我算大人您哪門子的大舅啊,莫要取笑我了。”

    “那就老舅。雖說我不是榮國府一脈,但在邢夫人面前也是個晚輩。”

    老也有小的意思,家中最小的孩子,便稱爲老兒子、老姑娘。

    邢德全只好認下了這個稱呼,便與賈瓊說起了正事,他奉命而來是爲了抓人,抓那些耕種林家永業田者。

    “大人可知他們是何來路?要不要我先去問個清楚,先禮後兵如何?”

    賈瓊掏出自己給事中和賈家族長的腰牌都給了邢忠:“拿着這個去,不要問,直接抓,敢有跑的,打斷了腿。”

    邢忠雙手接了過來,吆喝一聲自己的夥計們,拿好了水火棒和鎖鏈,直奔永業田而去。

    黛玉不管不問,任由賈瓊施爲,搶自家的田偷偷種,她心裡也不舒服。

    兩盞茶的時間,邢忠押着一票人重又進來林家祠堂,將手中之人往地上一摜,自懷中掏出腰牌還給了賈瓊。

    “幸不辱命,一個也沒跑。”

    賈瓊拱手道謝,讓他們下去吃酒,等自己審完了,再押回縣裡關着。

    跪在地上的顯然是爲首者,他已經知道來者是誰,更加的瑟瑟發抖,怎麼也想不明白,賈家怎麼會爲林家出頭。

    “誰家的?”

    “小的姓王。”

    林黛玉躲在祠堂裡,身子一顫,果然是她。

    賈瓊嗯了一下:“這幾年的收成不錯吧,給你三天的時間,將五年的收成總數加個三成給我送來,過時不候。

    另外呢,你回去告訴一聲王家人,拿了什麼趕緊給送回來,這回是姑蘇縣拿人,下回不定老爺我帶哪個衙門的來了。

    還有,叫王仁滾過來見我,他王家還要不要臉,他妹妹的事還捏在本官的手心裡呢, 真要找死不成。”

    不出所料是王夫人所爲,賈瓊早有準備。

    林如海的喪事是賈璉代爲主辦,以賈瓊專業的看法來說,他能找到接手林家永業田的人,也就王家和賈家。

    而賈家他不敢找,賈璉尚知道個輕重,侵佔林家田畝和侵佔林家永業田畝,不是一個罪過。

    賈家拿了林家的絕戶財還有個代養女兒的說法,可拿永業田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只有王家人,也只有王夫人,敢這麼無法無天無腦的行事。

    叫來王仁便是要告訴他,瞧瞧你王家嫁出去的姑奶奶們,有一個長着腦子的嗎,你身爲王家長子長孫,要給我賈家族長個說法。

    揮手讓他滾蛋,其餘人等邢忠吃飽喝足後,全關牢裡面去,結結實實打一頓再說,當初傅試那個混蛋也是這麼對我的。

    咦?

    賈瓊想起傅試來,小兩年的光景了,他去哪了,怎地不來找我?

    哼哼!

    等他再見我時,我一定要他給我行下官禮,讓他喊我一百聲拜見大人才可放過了他。

    邢忠略用了用酒菜便來告辭,賈瓊囑咐他說:“邢老舅,回去記得告訴縣尊,莫要急着發落,不審不問就這麼關着,王家自會有孝敬不斷的送上。”

    等邢忠如實回稟縣太爺後,縣太爺長嘆一聲:“不怪人家年紀輕輕便能是個給事中,本官熬了十幾年才知曉的事情,人家早就能懂。老邢啊,聽本官一句勸,離了我這去京城吧,大好的前途何必不要呢。”

    邢德全默然歸家,坐在屋中長吁短嘆,難下決心。